其他客商還在展位前磨蹭著問東問西,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中國人在騙他們。一個落後的農業國家如何能產出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都生產不了的先進產品？

他們狐疑地記錄下銷售人員說的參數。

此時唐強已經創造了一個開門紅——售出66套電子寵物，一共一萬九千八百美元。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帶來的電子寵物套裝被清倉了。

因為套裝定價頗高，統共只做了66套當做奢侈品賣的,誰能想一上來就被清空了。

呼啦一下,許志他們顧不上那些光看不買的客戶了，幾個人圍上來幫忙打包的打包,倒水的倒水，十分殷勤。

“沒想到哇，居然是電子寵物賣得最好。”許志感慨，他最看好的電子辭典無人問津，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外商根本就不相信中國能自己生產出電子辭典。就算拿出來介紹也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氣得他肝疼。

計算器倒是看得人不少，但是他們一直在打探蘇聯,好似他們五星廠是蘇聯打出來的幌子似的。

被魏廠長帶來幫忙的幾個研究員比五星廠的人有眼色多了,接過了打包的活計還很用心的很每個盒子上打了一個漂亮的大紅蝴蝶結。

同時心裏也羨慕地厲害，電子寵物賣得那麽好要是他們紅星廠也能生產的話那大家的福利待遇還用說嗎？說不準到時雙過半就不發杯子、毛巾之類改發錢和各種票呢。

電子寵物套裝沒的賣了，唐強又被拉回到了電子辭典展櫃前。

“小唐總工，有個日本客商問電子辭典,我不會日語呀！”

唐強橫了那人一眼：“好像我會日語似的。”

不過還是來到了展櫃前,是個神態倨傲的日本小矮子,唐強特意從對方身邊路過比了比身高,只到他肩膀處。

“哎，還真是個小日本呢。”恨日本人是唐強的本能，他才不會因為這個人可能要買電子辭典就給他面子呢。

日本客商嘰哩哇啦說了一堆,唐強挑挑眉毛,用英語說：“你走吧,日本人用不了電子辭典。”

壓根就沒有日語版的,也不稀罕賣給日本人。

日本客商趕緊切換成英語，不過因為他的英文單詞說得比較分家，唐強聽不懂也懶得聽。不耐煩地打斷他：“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倒是拉唐強過來的研究員提議找個會英語的老外翻譯一下，很有行動力的拉來了一個大鼻子老外。

這回能夠正常溝通了，日本客商表示自己要買上10個電子辭典。

“小唐總工，是條大魚。”

唐強卻是越看那個日本客商越不順眼，要買他們的東西還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於是拍了拍研究員的肩膀。

“是大魚也不做他的生意，看他那副樣子我就來氣。”唐強也不知道怎麽了，看到那個人就生氣。

“可是……”

研究員還想辯駁被唐強堵住了：“你還沒完了，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我說不賣給他就是不賣給他。”

唐強畢竟是總工，一旦拉下臉研究員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立刻道：“您是總工，都聽您的。”

卻不想突然插進了一道僵硬的漢語。

“你這是歧視，我要投訴。”

說話的正是那個倨傲的日本客商。

唐強楞了楞：“原來你會說漢話呀！”

日本客商臉色鐵青，威脅道：“我是應邀而來，你們歧視我，我要舉報你們。”

研究員聞言臉上一片煞白，不禁拉了拉唐強的袖子：“唐總工，不然就賣給他吧，真要被投訴咱們不就是犯了政治錯誤了嗎？”

廣交會可是有尊重外賓規定的，人家

“投訴也不能賣給他，還裝作不會漢話能是什麽好人？肯定一肚子的鬼心思。”唐強年輕，一句政治錯誤並不能讓他服軟。

那頭許志看到這邊的爭執過來了，正要勸解，消息靈通地老魏趕了過來。

“恭喜恭喜啊！”老魏身邊又帶來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來，我介紹一下，這位叫唐漢強，是愛國僑，朝鮮戰爭那陣鋌而走險給咱們送來不少橡膠。他聽說你們五星廠的產品後很有興趣。”

聽到這人名字只比自己多了一個字，唐強對他好感頓生。

“歡迎，歡迎之至。我帶你轉轉你看看喜歡啥？”比起對那個故意裝自己不會漢話的日本客商，唐強對唐漢強的態度可謂是雲泥之別。

那邊的日本客商臉都要青了。

“我要投訴，我要投訴你們！”他跳腳大聲道。

眾人眉頭皺了皺，被客商投訴似乎不太好，不過唐強也不是善茬三言兩語反手給日本客商扣了個帽子。

“他故意裝作自己不會漢話，我還懷疑他是間諜呢，而且他踩在中國的地盤上不尊重中國人，我就不賣給他電子辭典。”

許志聽了也有些氣，不過到底比唐強理智些，有些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唐漢強聞言突然嚴肅問道：“你們在國際上註冊專利了沒？”

“專利？”幾個人驚呆了，那是啥東東？

一看眾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壓根就不知道專利，唐漢強耐心向他們解釋了半天，幾人終於理解。

許志也忍不住拍腿罵了句奶。

“奶奶的，幸好強子不賣不然人家買上幾個研究一下搶先註冊專利就成他們的東西了？陰險，太陰險了。”

那個日本客商聽到唐漢強說起專利法後已經灰溜溜的走了，可見心裏卻是抱著這樣的盤算。

“那咱們的東西賣還是不賣？”

唐強發出靈魂一問。

許志等人楞住了，是呀，就算他們能不賣給那個心懷不軌的日本客商難道就沒有第二個嗎？

“去跟外貿公司反應一下吧！”許志不敢賣貨了，就連要交貨的那批電子寵物也用需要調貨的借口推遲了。

“對，還是先解決專利問題吧！”唐強也讚同許志的做法，東西是他們辛辛苦苦研發出來的，要是被人買走搶先註冊搞得自己的山賽他和誰說理去？

魏廠長見事情重大，立刻道：“我和外貿公司的領導熟，我去找他們，你先在這穩住場面吧！”

因為五星廠的產品實打實的屬於跨時代產品，已經有不少外商心動開始詢問價格打算購買了。

“好。”許志也怕這邊強小子再沖動行事搞得人家外商投訴，決定自己守著。

倒是唐強見許志應付得費力，叫來老魏送來的一個廣州小夥。

“哎，剛才我聽你們幾個私下裏說想讓紅星廠也生產電子寵物？”唐強上來就捏住人家的小辮子。

小夥兒臉白了白，硬氣地承認了。

“好漢子，我就喜歡你這種敢作敢當的。”唐強拉過他悄悄說，“想不想真的讓紅星廠生產電子寵物？”

小夥子眼睛亮了，唐強一看有戲反而矜持了起來，還是小夥兒急切地問。

“唐總工，您只管交代就是了。”紅星廠就是他的家，為了自己的家冒點險又算得了什麽？

雖然五星廠其他產品也不錯，但是他們一眼就看中了電子寵物。廣州離香港近，他們隱隱聽了不少傳聞，像這種只能拿來玩在他們眼裏沒有價值的東西反而會受到歡迎。特別是看到不過是換個外殼，做成套裝售價就能高出那麽多後他們更是心動了。

電子寵物簡直合該就放在他們廣州生產，他們的審美和香港、東南亞那邊更靠近一些。

“好小子。”唐強附耳交代了一句，小夥子聽了有些猶豫，仔細考慮了一番一咬牙一跺腳。

“我幹了，唐總工您可得說話算話。”

“電子寵物本來就是我個人發明的，我想讓你們生產還不是隨口一句話的事。”唐強可是知道五星廠建廠不久，一直受制於工人數量，若非要參加廣交會根本就不會生產電子寵物。再說，他以後就沒別的發明了嗎？

“放心吧，我會和老魏表明你的功勞的，你叫安利民是吧！”

廣州小夥自有一股別處沒有果敢，只見安利民瞅準機會溜出了五星廠展位，借助瘦小的身軀三兩下就沒了影子。

唐強閑閑地等待結果，許志正焦頭爛額看見唐強閑著忙叫他：“強子，你外語好快來和他們解釋一下。”

即使是老外也有著人類的通病，之前是他們不相信中國人能生產出如此先進的工業產品，功能強大且超乎他們的想象。所以問來問去，一副不相信的架勢。然而中國人突然收拾東西說暫時不賣了，他們頓時覺得失去了一個億，先別管中國人能不能生產出來，眼見為實，他們要是錯過了豈不是太可惜。

於是，人們把五星廠的解說員特別是一看就是頭頭的許志圍住了抗議。既然請他們來了廣交會，他們就有權利購買裏面的產品，外商們指責許志侵權。

“說暫時不賣就不賣，怎麽變成咱們侵權了？”唐強氣不打一處來，先囑咐人趕緊收完貨物才晃到許志身邊，“好了，都收拾完了，不怕他們來搶。”

“你小子就是口無遮攔，什麽搶不搶的。”許志被外商們折騰地夠嗆，脾氣比平時差了許多。

“本來就是強盜的後代。”唐強小聲嘀咕，他有這種看法並不奇怪，出生於1942年的他童年時期就是聽著打鬼子的事跡長大，歷史的痕跡在他身上濃重的色彩。

許志正要說什麽，忽然一暗，所有電燈滅了，只有窗戶露的光線射進來。然而場館占地四萬平方米，五星廠展位在中間窗戶的微光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怎麽回事？”許志驚問。

唐強沒空和許志解釋，大聲用自己會的外語輪番高喊電路跳閘了，大家暫且站在原位，會有工作人員依次將他們領到有光亮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那麽乖的，唐強察覺到有人似乎想開搶，連忙喊道：“這裏是中國，搶劫會槍斃！”

能來廣交會的外商們家資斐然，當然是惜命的，想到紅色中國敢和老美開戰的強硬作風遲疑了。還是小命要緊，再說，既然貨物都到了廣交會肯定是要售賣的。

現場安靜下來，不用唐強安排會場工作人員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一面道歉一面領著外商們到了有亮光的地方。

不久，安利民被揪了出來，破壞公共財產罪。風聲很快傳到唐強耳裏，正好老魏帶著外貿公司的領導過來了，連忙拽著老魏去保人。

“什麽？是你讓他幹的？”老魏大吃一驚，再一聽唐強的解釋頓時老淚聚下，“是個好工人啊！”

這事擱他身上恐怕也是一樣的選擇，工廠在一定程度上講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在工廠裏的工作、結婚、安家、生子，可以說一旦進了廠，基本上一輩子都是廠子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到了保衛室，幾個人正在訓斥安利民，準備以破壞公共財產罪移交派出所。

“同志，等等！”老魏忙攔住，“他這麽做是我們廠安排的，有特殊原因的。”

唐強也跟著附和：“他就是推了一下電閘，也沒破壞公共財產啊！要不再讓他把電閘推上來？”

保衛室的人被唐強氣笑了，全部外商已經進場，這家夥跑去拉電閘說是政治事件都不過分，判他破壞公共財產罪還算是輕的呢。

老魏一看不好，忙拉著他們的負責人仔細將事情經過說一遍。

“這不也是沒法子了嗎？當時一大群老外鬧著非要買，你說不賣吧人家鬧事影響也不好，的，賣了吧萬一他們搶先註冊專利反過來說咱們山寨讓咱們付專利費也是國有資產外流，沒法子只好出此下冊了。”

保衛室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有這層原因，看來是不適合把人送到派出所了。

“就是，安利民是立功了，立了大功。”唐強補充。

“那先把人放了？不妥，還是要和上面匯報的。”保安室的人暫且關押安利民，並且表示立刻向上頭匯報。

老魏看事情解決地差不多忙打發走唐強。

“唐總工，這頭我盯著就行了，您還是趕緊回會場吧，外貿公司的曾主任還等著您吶。”外貿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只要看名字就知道不是普通性質的公司了。中國土產出口公司、中國茶葉出口公司等等，一個外貿公司其實就是代表全國一個行業的參展商，最終所有的對外貿易都是由他們負責。

“那行，你看著我也放心。”老魏是安利民的廠長沒道理坑自己人，唐強很放心的回到了會場。

這時燈已經亮了起來，不過因為專利的原因曾主任等人已經商議妥當，臨時閉館一天。然後帶著大家去會議室商議具體辦法。

“不少外商是駐外領事館、海外華商總商會、港澳華僑事物部分邀請而來，如果冒然取消會造成惡劣的影響……”

“但是就這麽出售了誰能保證那些外商不搶註專利？”許志問，“哪怕他們都是品德高尚可以信任的商人，但是他們也是商人，購買貨物也是要賣出去的，從他們手中購買商品的人搶註了呢？”

許志的話也在理，曾主任等人為難壞了，商量了半天也沒個章程，煙頭一地。

唐強被嗆得不行，可在場級別少有低於他的，年齡又大，他只能忍著。

終於熬到午飯時間，頓時覺得解脫，發現唐漢強想到他是老魏帶來的人，又和自己名字這麽像，立刻拉著人要一起吃飯。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唐漢強等在這就是因為看好電子辭典的廣大市場，比起中國人，老外國家小人口少，學習外語對於他們更重要。

經老魏介紹，他知道唐強雖然年輕卻是電子辭典的總工，是有發言權的人。

“我下榻在華僑賓館，裏面的紅燒乳鴿、豉汁蒸排骨很地道，不如我做東？”

唐強的口水立刻泛濫開來，排骨啊！他喜歡。

那頭唐漢強見唐強遲遲沒有應答，加大了誘惑力度：“當然請唐總工不能那麽簡單用兩個菜就招待了，裏面還有個特色菜您一定沒聽過。”

“什麽？”唐強問。

“炒牛奶。”唐漢強不徐不疾道。

唐強不由瞪大了眼睛，牛奶也能炒？

“那我也卻之不恭了。”唐強眼珠子轉了轉，覺得想要多吃點特色菜還得多叫幾個人才行。不然就兩個人肯定就是四菜一湯把他打發了。

“不如叫上許廠長、魏廠長還有幾個總工一起吧！”唐強報了幾個名字，很容易地把一頓便飯變成了十來個人的會餐。

對於唐漢強而言，唐強帶來的人都是可貴的人脈沒有拒絕地道理，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這麽多人也太破費了吧！”許志老臉有些紅，他一眼就看出唐強的小算盤，在一起久了，強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拉啥屎。就是個嘴饞的，來之前就惦記上了華僑賓館，得著機會還不要吃回來。

“能請到諸位是我的榮幸。”唐漢強笑瞇瞇地，“說實話，離鄉久了最稀罕鄉味，可惜我一個人不好點太多菜，人多正好可以多點些，一樣嘗兩口也算是解了我的鄉愁。”

他的話說到唐強的心裏去了，一拍巴掌：“你說的太對了，那我再多叫幾個人？”

他可是聽說了華僑賓館名廚雲集，還有宮廷菜呢，說完不給許志等人阻止的機會巴巴跑到曾主任等人跟前邀請他們一同進餐。

“來吧，來吧，就是唐漢強跟我們普及了專利法知識，不如邊吃邊談，吃飯辦公兩不誤嘛！”唐強識趣地沒有說多少菜色的問題，“而且我們也能通過他了解一下客商的心思，多想種解決問題的辦法。”

曾主任等人聞言眉頭跳了跳，覺得也不是壞事，便應邀而來。待看到一盤盤菜上桌後後悔也來不急了，固然他們可以走人不吃，可是那就是掃人面子了。怎麽說唐漢強也是愛國僑商，特別是朝戰期間了解到祖國急缺橡膠，幾乎將他家在印尼橡膠園產的橡膠全都偷偷運了過來。

既然無法拒絕，索性開吃，別看他是外貿公司主任這種級別的大餐也不是隨便能吃上的。

唐強卻不會想很多，已經問了好幾回炒牛奶啥時候上桌了。唐漢強心下好笑不已，面上卻不露，也跟著催了一回總算讓唐強把炒牛奶吃進了口中。

從中也發現唐強似乎對奶制品情有獨鐘，商人的眼力價絕非一般人能夠比擬的，起身悄悄交代服務員給每人又上了一份雙皮奶。

“牛奶的吃法這麽多，我以為奶茶已經很好喝了。”唐強吃了兩口雙皮奶不禁道。

“奶茶？”唐漢強有些奇怪地問，倒是曾主任等人去過內蒙等地立刻答疑解惑。

“奶茶就是牛奶和茶葉煮出來後加點鹽，牧民離不開奶茶。”

“也可以加糖，甜奶茶更好喝，還能加地瓜做的粉圓或者椰果。”唐強解釋，他已經很久沒喝上奶茶了，想得慌。

唐漢強只覺得什麽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不見了蹤影，但立刻卻表示：“俗話說無酒不成席，但諸位下午還有工作不如我們用椰汁代酒。”

“我們喝白開水就很好了。”曾主任連忙表態，話音剛落，唐強的臉就皺了起來，廣州的自來水一點都不好喝，哪裏比得上椰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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